对话哈尔滨大剧院照明设计师许东亮丨A · 人物

照明设计师，栋梁国际照明设计中心负责人，亚洲照明设计师协会（AALD）常务理事。主要从事城市灯光规划，建筑照明设计，灯光艺术作品创作等，完成有数个中国城市的灯光规划和标志性建筑的照明设计。2005年获“日本照明学会设计奖”。灯光艺术作品有“光的一瓦行动”，“光对话”，“光毯”“光菩提”等。2012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代表中国出展作品“光塔”。

近期许东亮先生主持设计的哈尔滨大剧院建筑景观照明项目获得第43届IES照明奖卓越奖,是本届IES照明奖项由国内设计师主持设计的项目获得的最高荣誉。为此，小A特别采访了许东亮先生，福利送给大家拉。

小A： 您主持设计的哈尔滨大剧院建筑景观照明获得本届IES照明奖的最高奖项卓越奖，您认为奖项主要嘉奖了哪些优秀特质？

许东亮: 照明设计能够诠释建筑的思想精神和空间造型关系，并能延伸建筑在夜晚的价值的话，应该获得认可。我想IES应该是对照明设计达到上述专业度给予了认可。显然灯光在建筑及环境中的恰当表现至关重要。

小A： 本次项目中，您提出“造型的光、流动的光、浮起的光、溢出的光”四种用光概念，四种光对应的布光目的分别是什么？其比重怎样分配？如何进行取舍博弈？

许东亮: 造型的光：在夜晚表现建筑的造型是理所当然的。立足点在哪里？为城市景观服务、还是为中近尺度的人们观景服务？需要找到平衡点。大剧院在自然环境中，沼泽地拉开了都市与建筑的距离。过亮地彰显建筑在城市中的存在会破坏与自然环境和附近活动人群之间的和谐。设计策略采用了低照度手法，与室内灯光取得了光比的平衡。同时对建筑体型通过投光再造，突出立体感和诗意，明暗相间。

流动的光：流动的光分布于外廊的裂缝中，目的作为攀登的功能光指引和造型细节的表现。这个光是用间接反射灯槽实现的，包括立墙外檐，扶手上槽，满足外廊和踏步的照明需求。在外廊较宽处，还补充了侧壁灯。同时也这一手法延续到了地面景观。流动的光是对建筑造型细节的刻画。

浮起的光：建筑与基地的关系，室内与室外界面的关系需要贯通和相互映照。在一层挑檐下设灯槽嵌入射灯，在地面投射出光路围绕建筑一周。光反射至墙面和屋顶，似乎把沉重的屋顶浮了起来，故曰“浮起的光”。

溢出的光：生活的光在室内空间里。内光的突出表明生活的存在感，让光溢出的建筑会充满生命的活力，是真实的，自然的。溢出的光让室内空间有了深度，层次，细节。

就亮度而言，室内光是最明亮的，充分满足使用要求。造型的光是最暗的，其他光处在中间状态。于是形成由内而外渐次在自然与天空中消失的感受，留下更多的想象余地。

小A： 您如何看待“光”与“艺术”二者的关系？“光”在现实生活中扮演什么角色？

许东亮： 不妨对于艺术的定义取出二种表现形式看：生活光的艺术升华，装饰光的艺术，光游弋于二者之间。理想的状态是：光为功能而设，同时光的布局和表现又是很美的或者说很有艺术感。可有可无的对建筑造型的勾勒是对光的装饰效果的狭隘理解。

小A： 造型的光中，采用了明暗对比的表现手法来表现建筑的曲面造型特征。它的亮度关系分配则就涉及到明暗对比、远近“被观角度”以及周边环境影响等问题，当时如何进行考虑？如何分配布光？

许东亮： 建筑是浅色连续的曲面造型，有凸有凹。正面直接用光，亮度平均，会损伤建筑的立体感，质感以及空间层次。因此采用被照面三份之一用光的办法，恰到好处突出曲面转折点。有造型又少用光的结果获得灵动与诗意的效果，当然也是对节能与环保的贡献。

小A: 流动的光捕捉空间流动性，如何用光来表现“流动”？

许东亮： 光并没有流动或设有动态变化，其动态的感觉是通过路径的流转实现的。如高差的变化，线的明暗变化，宽窄变化，还有人们在其中活动的变化。光线就像光路，人的视觉感受和参与其中促使动的发生。

小A： 剧院白天的外在观感是冷，而夜晚则是暖的。如何理解这里的“暖”？如何通过照明设计体现这种暖？

许东亮： 自然空间是无限的，越远色温越冷。生活的空间是近距离的，温暖的空间让人有归宿感。在用光上，室内统一使用暖光，与暖色材质呼应，色温感受在2500k左右。室外是4000k以上偏冷的色温，与天光混合感觉凉爽至冷峻。近距离的檐下光是3000k色温，与人亲近又与自然环境光对比，于是室内的温暖感得以强调。

小A : IES评价哈尔滨大剧院的照明是极富诗意的。您认为，诗意的光是怎样的？诗意体现在哪些方面？

许东亮： 诗的文体形式是短而精，诗的表达是含蓄且有所保留的。解读诗时会产生很多联想并不是诗写在表面文字上的，诗留给读者拓展的空间。诗意的光在布光上就是含蓄的不完整的有所保留的。从强度上，色温对比上，色彩上体现诗意。就像草书不会清楚地写出每一个笔画，你可以用联想和猜想以及发挥自我的智慧能动性去解读它。

小A： 设计的目标用最简的光使其对周边自然环境的影响最小化，同时又强化突出了建筑特征。为保护尊重自然，您在设计中做了哪些考虑？

许东亮： 设计之初的定位就是不为远处的城市观景者服务，因此亮度压低到近观舒适的程度。在周围环境中只设了少许散点的光，目的是为了减轻为突出主体的用光量负担。

小A： 有媒体报道称，哈尔滨大剧院问鼎世界照明设计最高荣誉，向全世界证明了中国照明设计的实力。确实，我们国内有着十分优秀的照明设计，但整体水平而言，还是与诸如欧美等地区存在一定的差距。您认为我们应从哪几方面提升？

许东亮： 中国的设计量与实践锻炼机会国外没法比，所谓熟能生巧，水平的提高便在其中了。从从业者的数量来看，中国的照明设计队伍比国外庞大，出作品的机会很多。互联网时代知识共融很迅速，思想交流的边界模糊，及时性与速度前所未有，不能再有长期独享其成的可能。中国的设计力量在形成，从差距看，应该是整体的，包括建筑和环境设计等。我想设计的判断与评价机制评价权属有时会制约设计的进步，开放的，积极的学习心态以及更多的交流与实践无疑是提升的前提。

小A: 您一直提倡要带着情怀做设计，您是带着怎样的情怀来做这个项目的？

许东亮： 一个项目接受后，首先你必须喜欢做这个项目。情怀就是带着热情与感情去做，这是力量的源泉，持续的动力。哈尔滨大剧院是很杰出的建筑设计项目，获得照明设计的机会也很难得，珍惜也是情怀的表现，同时积极对应与投入精力是完善设计的前提。也许对专业的热爱就是有情怀的表现。

“光是引发想象力的绝好介质”。许东亮一句话总结了他对光的理解。灯光不仅是一门技术，它同时也是一门艺术。一项杰出的的灯光艺术作品应该完成城市文化诉求的使命，为城市景观服务。在当下过度追求炫目靓丽效果的灯光设计“高产”时代，如何让灯光设计不落俗套，成为城市的名片。在深刻挖掘琢磨城市轨迹的同时，勿忘设计本心，求同存异，是每位照明设计人思考的问题。